离开一段糟糕的关系，最快需要多久?

影视剧里，完成这一步，最快只需要2个镜头： 前一秒，镜头还停留在她错愕、难过、绝望的脸上;下一秒就见她

拖着行李箱关门而去，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但现实里，很多人却用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在“去

留”之间摇摆，反复纠缠在一段糟糕的关系里，无法抽身。 为何她们无法离开?看完美剧《女佣》，我才理解了

这个刺痛的现实问题。 本剧根据真实故事《女佣回忆录》改编。自上映后，《女佣》霸榜豆瓣“全球口碑剧集

榜”连续2周，网友给出8.6的高分。 从女主艾历克斯的经历中，你能看到“女性离开糟糕关系”最为现实、艰难

的一面。

01 第一次冲动出走

深夜，亚历克斯蹑手蹑脚穿过满地的残渣碎片，抱起熟睡中的女儿，小心翼翼发动了汽车。要去哪里?亚历克斯

自己也不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是：离开。 刚刚她和男友肖恩发生了剧烈争吵，肖恩喝了酒，情绪激动地冲她大

声谩骂，摔砸餐具，墙壁被砸出一个大洞。这样的情形，在肖恩得知亚历克斯怀孕后，也发生过。 但那时，亚历

克斯没有离开，选择留下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3岁的女儿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会孤身一人，无依无

靠，但我不会再从女儿的头发里找到玻璃渣，永远不会。”

女儿，是亚历克斯坚决的原因。但低学历、没工作的亚历克斯，要独自带着女儿活下去，非常艰难。 首先是住所

的问题。 出走当晚，给车加完油后，亚历克斯身上只剩下12美元。显然，这是一次冲动出走，她没做任何准

备。亚历克斯不仅没有钱，连属于自己的银行卡都没有。 当晚，她只能抱着女儿，饥寒交迫地在车里凑合一晚。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愿意再回到肖恩的房车里，即便那里有食物、热水，可以睡一个安稳觉的床铺。

其次是“钱”的问题。 第二天艾历克斯靠救助站，找了一份女佣(类似家政清洁)的工作。整理、除尘、清洁，这

一套流程听起来很轻松，但实际上，她面对的是：垃圾堆里的死老鼠、积灰如山的卫生死角、污渍顽固的马桶。 

为了第一次的女佣工作，她用剩下的12元购买了清洁用品，远程驱车上门清洁，耗了不少的油钱。可她并没有拿

到工资，原因是：桌子上的水渍没有擦干净。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更糟糕的事。 回来的路上，为了给女儿捡丢

在高速上的美人鱼，她的车被撞毁了。现在，她是真正的身无分文：没有车，没有住所，还饿着肚子。第二个夜

晚来临，她只能抱着女儿在等轮渡的过道里，干坐了一晚上。

亚历克斯没有朋友可以求助。如肖恩所言，“我让你住我的房车，让你和我的朋友一起玩。”亚历克斯私人的朋

友圈。她的家人也不可依靠。 爸爸再婚另娶，妈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找了一个和女儿一样年纪的男友，疯疯癫

癫地谈论着艺术创作，居无定所。 一无所有的她，陷入窘境。 写到这里，或许我们能理解很多女性，为何不敢

轻易离开一段痛苦的关系。 不是因为这段关系不够痛苦，或是她们没有勇气，而是她们还要面临“经济不独立，

没有可靠的社会支持”这些现实困境。她们攒了很久的勇气想要离开，但又被却现实推了回来。

02 第一次学会抗争

走投无路的亚历克斯，只能去政府救助中心，寻找过渡性住房(一种福利政策提供的住房)。 但工作人员告知，现

在只有家庭暴力救助站还有床位。

亚历克斯表示，自己并不想和真正的家暴受害者抢位置。

工作人员：真正的家暴是什么意思?亚历克斯：惨遭毒打，受到伤害。工作人员：那假家暴是什么意思?恐吓、威

胁、控制?亚历克斯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这是亚历克斯头一次听说自己和“受害者”这个词扯上关系。 在她眼里，只有救护站里那些身体上有淤青有伤口

的人，才算受害者。但实际上，亚历克斯长时间遭受的经济控制和羞辱谩骂，本就属于是“家庭虐待”(或称家

庭暴力)——指的是关系中的一方，对伴侣强力压制和控制的一种行为模式：通过身体、性、情感、经济或心理

等方式，影响或威胁伴侣，包括任何胁迫、恐吓、操纵、羞辱、责骂等伤害行为。 相比起身体上的伤害， 心理

上的伤害更加隐蔽。所以一些受害者，并未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正在遭受什么。 在很多时候，亚历克斯看起

来都有点“愣”，眼睛睁得大大的，反应有些迟钝，对现实中的发生一切都比较木然。

有点接近“人格解体”的症状：感受不真切，感觉活在梦里。 唯一情绪激动的几次，都是跟女儿有关。 在亚历

克斯一不心发生车祸，法律撤销她一周女儿的抚养权后，亚历克斯彻底"瘫"了。躺在家暴救护站的地毯上，一动

也不想动。 邻居丹妮尔见她如此颓丧，想方设法让她振作起来。她拿出本子和笔，让亚历克斯写一件气愤的事。

丹妮尔，就是亚历克斯口中真正的家暴受害者。 她立起的衣领下面，是一块红褐色的淤青，那来自她的丈夫。她

梳着高马尾，展示新做的美甲，说以后想靠次谋生。看起来像准备好重新开始生活的样子。 亚历克斯想了想，气

愤第一个客户没有给她工资。 丹妮尔立马拉她“杀到”雇主家。 快被逼疯的亚历克斯，对客户一顿怒吼，因为

没有收到钱，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把内心懊恼、愤懑一下子全倒出来了。 虽然钱还是没有要回来，但丹妮尔

说，你现在学会抗争了，学会维护自己了。这个体验对于亚历克斯来说很重要，因为活着，不仅需要钱，还需要

维护自己的能力。 正如弗洛伊德所说，一个人必须学会合理或象征性地表达他的攻击性，否则他就会出心理问

题。

03 难言之隐

在丹妮尔和家暴救护站的鼓励支持下，亚历克斯决定重新夺回女儿抚养权! 她铆足了劲地努力工作、申请过渡性

住房、上教育课程，咨询律师......打起精神来的亚历克斯，终于再一次赢得女儿的部分抚养权。

经历过这一连串的奔波后，亚历克斯比冲动出走时，熟练了许多。她靠着生活上精打细算，各种社会福利政策的

庇护，和女儿勉强度日。 甚至还拥有了一点点对生活的主动权，哪怕只有一点点。在跪着刷完马桶的间隙，在一

个人度过感恩节的夜晚，纯粹属于她的片刻里，亚历克斯拿着笔重新开始写作。继续她初遇肖恩时，一直心心念

念的写作梦想。 看起来，她的生活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但现实残酷，这点光很快就被扑灭了。

一日，亚历克斯在街上遇到了丹妮尔。 丹妮尔和丈夫在一起，看起来她有些害怕她的丈夫。 亚历克斯不明白，

为什么那个曾鼓励她振作起来，给过她莫大勇气的人，居然回去了?她要和虐待自己的人在一起?! 家暴救助站的

负责人告诉她：

丹妮尔为了生存，或许在自欺欺人才选择回去。谁知道她到底在抗争什么，她也许在抗争持续了几代人的虐待循

环。

在那些暂时离不开的关系里，或许还有她们需要的东西，能满足最优先的需求。或许是钱，或许是陪伴，或许是

别的什么东西，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作为旁人，我们无法知道当事人面临的真正困境是什么。 但有的人

会对其总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比如弹幕上的那些留言：

这都不分，活该家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回去找打吗?看得气死了，女主到底在干嘛!……

有时，身边劝分的“好心人”也会扮演这样的角色，他们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朋友。 但这样的好心，并不意味着

好事。 当事人本就身陷关系困境，处于艰难的阶段，作为社会支持系统的人，这时对她们又有如此高的期待。对

于当事人来说，这些“期待、好意、提醒、劝导、建议”成了一个无形的重重枷锁。 那些不愿离开的情绪，不能

离开的理由，都通通地被一句简短直接的“分!”“离!”堵了回去，这只会让她们陷入更加举步维艰的地步。 我

们都知道理性的抉择是什么样的——要拥有经济能力，要离开让自己不舒服的人…… 但是当事人的身体的反应，

她的知觉选择，她对归属感的需求，她的恐惧等等，都迫使她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救护站的负责人说，一个

女人平均要尝试7次，才能离开。

人本能上是害怕孤独和丧失的，离开并没有那么容易。 很快，亚历克斯就领略了这一点。围攻亚历克斯的，不仅

是经济上的捉襟见肘，还有很多需要面对的具体事物。诸如： 因为抢活，亚历克斯失去了女佣工作;过渡性住房

的墙壁布满霉菌，她和女儿又一次居无定所;妈妈被她的男友骗走了房子，现在也只能落魄地住在车里…… 这时肖

恩出现了，为她敞开怀抱，还帮她料理妈妈的事情。 亚历克斯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顺理成章”地，她再一次

回到了肖恩的房车里。

04 再次出走

肖恩在这一段时间里，也在挣扎和试图改变。他曾经谈论自己酗酒的缘由。

他说自己就像一块“海玻璃”。 原本，海玻璃只是人们丢弃的玻璃垃圾，经过时间和海洋的作用，它们变得晶莹

剔透，成为宛若翡翠的“海玻璃。”——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肖恩有时会和亚历克斯的父亲一起去参加戒酒

会。但亚历克斯对父亲总是充满了提防。直到一次惊恐发作，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会下意识躲避父亲。 

在一次打扫卫生时，亚历克斯不小心被关在了封闭狭窄的一个空间里。 她身体发生了强烈不适，无法呼吸，惊恐

发作——这熟悉又令人恐惧的感觉。 家暴救护站的人曾告诉她，“你身体的反应，是想告诉你，它知道些什

么。” 她回想起自己幼年的某一天晚上，父亲酗酒后，打骂妈妈。小亚历克斯听到大门摔东西和大声争吵的声

音，吓得躲到了黑黢黢的橱柜里。这就是她患有幽闭恐惧症的真正原因。 妈妈也曾经像当初的亚历克斯一样，当

晚就带着她离开了父亲，开始奔波流离的生活。 历史总是相似的，悲剧还在继续上演。 肖恩步父亲酗酒家暴的

后尘，而她重复母亲离开的路。但是，亚历克斯不想让孩子重蹈自己覆辙。在肖恩又一次酗酒发脾气之后，亚历

克斯抱着衣柜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像当初年幼的亚历克斯一样)，她再次离开了。 这一次，亚历克斯再也不想

回去了。一块有缺口的拼图遇见契合的形状，离开是不容易的。但如果是一个圆离开另一个圆，就容易得多了。 

再次离开的亚历克斯，更加坚决，也更加清晰，她在努力成为那个圆： 找工作，再苦的活也接，于是她收获一批

囤积症客户的信赖;靠着以前客户的帮助，得到了女儿的全部抚养权;曾经累积的写作，也帮助她重新申请到大学

资格。她可以离开这里，去蒙大拿州念大学了。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妈妈。 亚历克斯希望妈妈搬去蒙大拿州

和自己一起住，这样，妈妈有稳定的住所，女儿也可以得到照顾。 妈妈这一次终于松口了。

但在临时出发前，妈妈突然又变卦了，因为她找到了新的恋人。亚历克斯感到无能为力。 救护站的负责人说，你

不照顾她会怎么样呢? 亚历克斯已经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但妈妈有自己的选择，这得由她自己来负责了。 妈妈

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圆”。 亚历克斯、妈妈、肖恩、还有丹妮尔，救护站的负责人……都曾在一个创伤的

环境里。 但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一样的。 亚历克斯一次又一次出走，直到可以站稳脚跟离开;妈妈曾勇敢过，但

又很快周旋另一段糟糕的关系里;肖恩一直在挣扎，在蜕变和退变之间反反复复;丹妮尔回到了家暴丈夫身边;救护

站的负责人尝试5次才离开，如今在帮助和她有一样经历的女性。 现实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具体状况要面对。 只

是，有人勇敢过，有人还在积攒勇气的路上。

写在最后

亚历克斯和女儿开车去大学时，阳光很好，她们欢欣鼓舞地听着歌。和当初离开那个夜晚，情形已迥乎不同。 她

建立了自己的内生资源，可以带着女儿离开，离开曾困住她的地方。 不知道亚历克斯之后的路会是如何，但她一

次又一次出走，也一次比一次有力量地抗争。 这一切她的女儿都看在眼里，会看到她的勇敢和坚持。 但愿，代

际创伤能就此打住。 祝福那些逃离出来的人们，也等待那些暂时不能离开的人们。